常镇远习惯了他这种争分夺秒的作风,进了香格里拉让人领着进了包厢,没想到里面已经坐了个人,还是个熟人。
“可算是找到机会一起吃顿饭了。”励琛笑眯眯地站起来。他本身长得就不差,又很懂得打扮,在身后金碧辉煌的壁纸的衬托下,越发显得神采奕奕。若是有异性在此,多半要对他芳心暗许一番,不过常镇远显然不在此列。他看到励琛心里只有一种想法——保持警惕。
他至今没搞清常镇远和励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,听常父和励琛初见时的口气,两人像是有过什么瓜葛,最后是励琛对不起他。想想常父急急忙忙给他介绍对象的举动,难不成是什么横刀夺爱的戏码?若是这样,他要小心与励琛的女朋友或妻子保持距离了。
常镇远边想边坐下来。
励琛挥退服务生,亲自执壶斟茶。
常镇远双手接过,道了声谢。
励琛看着他喝茶,感慨道:“记得上学那会儿我们好得穿一条裤子,上课的时候递小纸条,放了学一起跑我家做作业,玩什么都在一块儿,跟连体婴似的。现在啊,你忙你的,我忙我的,连见个面都难。要不是有廖秘书居中牵线,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得空呢。”
这话说得酸了。
常镇远看他笑意悠悠的模样,淡然道:“那是你挑的时间不对。”
励琛笑道:“你倒是会找借口。你有时间就不能主动约我吗?难道一定要我来找你你才出来?”
常镇远道:“不一样。”
“怎么不一样?”励琛笑容微敛,眼中显出几分迫人的气势,“我还是励琛,你不也还是常镇远吗?”
常镇远道:“我现在是个警察。”
励琛想笑,却又收住了,手指指尖在勺子柄上点了点,“怎么?当了公务员就不记得还在贫困线挣扎的发小了?”
他要是在贫困线挣扎,那估计上了贫困线的人用一个碗就能装过来。
常镇远摸了摸口袋里的烟,忍住了。烟瘾这东西一旦沾上,就很难甩掉,他不想这辈子也短命,好歹要活到退休拿退休工资才行,不然这几年的税都白交了。
他啜了口茶,“我是怕和你走得近,让人说我抱大腿。”
励琛随着他的沉默而越绷越紧的面孔又放松下来,沉默半晌,才笑道:“都这么多年了,你还记着。”
常镇远本是随口一说,但听励琛这个口气竟然真发生过这样的事?
励琛道:“我那时候还年轻,几岁来着?十八还是十九?”
常镇远耸肩。
励琛道:“年轻人脸皮薄。有些事,不是当初的你我能够承担的。”
常镇远抬眸,见他定定地望着自己,灯光从他的瞳孔折射出来,就像两簇小小的火焰。他心里打了个突,这又是唱的哪一出?
叩门声轻轻响起。
随即服务员领着廖秘书走进来。
励琛的目光在常镇远的脸上流连了足足三秒才移向廖秘书,边笑边站起来道:“我与镇远翘首以盼,总算把您盼来了。”
常镇远也站起来,与廖秘书握了握手。
三人寒暄了几句,廖秘书才入席。
桌子不大,菜却很多。
上菜期间,廖秘书和励琛天南地北地一通胡侃,两人一个政界摸爬,一个商海滚打,都是聊天的好手,连常镇远都听得来了神。不过他深知以常镇远的学识是不适合插嘴的,就边吃边听,倒也悠闲,偶尔励琛或廖秘书抛来几个问题,都被他四两拨千金地推开了。
等菜上齐,服务员将门关上,轻快的气氛才渐渐沉淀下来。
励琛晃着酒杯,识趣地收了口。
廖秘书起身将常镇远身前的酒杯斟满。
常镇远心里有了数,敢情这桌子饭菜还是针对他摆的,励琛只是个陪客。
“镇远啊。”廖秘书叹气道,“昨天你们公安的一次行动,可把我给累惨了。”
常镇远嘴上说着,“哪能啊。”脑袋却不免联想起那个撞人逃逸被逮个正着的倒霉蛋。没记错的话,那人抬出来的靠山是本市的副市长?联系廖秘书的身份,他心底立马透亮。
廖秘书道:“你知道你们和我们市政府办公厅山长水远,等工作报告到我手上也不知道猴年马月,所以我想先从你这里了解了解。你们昨夜碰上的那桩交通事故,究竟是怎么个情况?你知不知道?”
常镇远点头。知道了廖秘书和那个撞人小子的关系,他当然不会说那家伙能落网他居功至伟之类的话,所以含糊道:“疑犯被捕时,我就在现场。”
廖秘书道:“你看到他撞人了?”
“那倒是没有。”常镇远道,“我只是看到他被拘捕的过程。”
廖秘书道:“你详细说说。”
常镇远简略地说了。
廖秘书沉吟道:“你们当时开的是警车吗?”
常镇远道:“我坐的那辆不是,后来冒出来的那辆是。”他说完,心里猛地一震。他昨夜开车追人的时候并没有表明身份,车上也没有警车标志,最后他用车身强行挡在对方面前,可说是对对方的生命安全带来了一定的威胁,会不会算执法不当?
“嗯,那我知道情况了。”廖秘书见气氛凝重,很快又笑着将话题岔开。
常镇远犹豫着要不要将那辆车司机是自己的这件事点破,以免廖秘书真拿这件事做文章,但直到吃饭结束他都没找到提这件事的机会,只好按捺下来,反正真要追究起来,头一个就是猎雁行动的总指挥,童震虎。
吃晚饭,廖秘书急着走,送常镇远回家的重责便落在励琛身上。
常镇远想起励琛之前的目光,不觉有些膈应,原想拒绝,但外头的风实在吹着冷,又将拒绝的话缩回去,默默地坐上车。
励琛随手打开音乐。
与凌博今闹得人耳膜生痛的重金属音乐不同,励琛放的是古筝曲,悠扬悦耳,让人不自觉地放松心情。
常镇远调整座椅,闭上眼睛。他这样做,等于是拒绝交谈。
励琛看了他一眼,一言不发地发动汽车。